教學人生如同一場益智遊戲，每個經驗都會是將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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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五當天事先約好的八點快到了，班上照往常一樣，小孩們有人看書，有人下棋，指定了二位錄音小助教，就讓他們抽籤讓同學上去發補充教材裡的短文，這是常態每週每個學生都會錄到一則短文。

       之前完全沒預告有客人要來，想了想，指定了二位小朋友去接人：一位是標準好學生小帥，一位是非常適合當導覽員很有個人色彩的衣小妹（她非常像超能特攻隊裡的衣夫人）

       客人一進來，小孩們有點興趣，但我刻意不介紹，只簡單說是要來看看老師如何教大家學習的。也不跟年青老師多說，就是跟他們說可以坐在後面（小凳子，哈）就觀察，最後一節科任和下午再來細談。

       原本就應該會跟平時一樣順利又平和的週五。

       也許就是從自己決定先把兒童節禮券先發下的一刻，就開始了老天爺要給我看到這些年走過都是有意義的吧！

       第一節完成國語習作後才一一發下，說明兒童節禮券是學校給他們的小禮物，完全可以讓他們自己決定如何使用，但是也希望使用時，要記得老師之前和他們討論的原則，想要的和需要的順序。這時老師心裡是多少知道，低年級學生拿到了巨款（50元），著實是考驗不同孩子自制自律的能力呀～但也沒想到會這麼精采……
       班上有位孩子這段時間來一直有注意力渙散無法在課堂完成功課的情形，於是自然也變成第一節下課唯一沒拿到禮券的人，第一節下課就有不少孩子跑到合作社帶回戰利品，有人一上課還不停把玩，那我就是直接先代管放到桌上了，請他下課再來領回。緊接著第二節的數學小考，那位分心的孩子依舊因為一直發呆恍神無法順利作答，當其他同學都在20分鐘完成，他連一半都沒完成。偏偏週五有臺江書車到校，同學們很期待，看了看，因為孩子們已經有不錯的閱讀默契，更重要的是負責借閱的工作人員是我之前的家長，能幫忙我留意提醒孩子，所以我就請閱讀小老師帶隊先帶其他同學過去，自己和觀課的老師先留在教室，陪那位學生繼續答題，一邊觀察他作答的情形，來判斷他是因為注意力還是不理解造成答題困難，一邊跟年青老師簡單說明平時的閱讀習慣建立方法。

       看著孩子只剩二題，我不太放心在穿堂看書的小孩們，就跟小孩說老師先過去穿堂，你寫完放我桌上可以嗎，小孩點點頭，我帶著年青老師走到穿堂，看其他學生各自在角落看書，也跟家長打招呼。才想走回教室，小孩就自己走過來了。於是就繼續陪他們看書到下課。

       一進教室，看到桌上的考卷，我心頭一驚，壓在上面一個剛剛沒收的小玩具不見了！

       這時心裡頭第一個念頭是，很好，非常真實的現場突發情形。兩位年青老師也發現我表情不對，我很快說明了目前的情形，她們也都目睹了這段過程，在全班只剩一個孩子在教室的情形下，似乎這件事很容易能解決。腦袋飛快決定要如何詢問孩子，但是轉頭對兩位年青老師說了重要的提醒：〞這樣的情形下，即使你心裡有可能的猜測，但面對學生你不應該有任何預設，先讓學生說話〞

       事件的處理，並不難。平時跟孩子的互動和了解，在幾個問題詢問後，再加上因為平時他常忘東忘西，所以有熱心的同學常幫他找出功課和課本，同學第一時間聽我說有東西找不到，馬上就從他書包找了出來，只是同學不知道，那個玩具並不是他的，而是老師桌上的。

       沒有再跟其他孩子多說，而是很快的打電話跟媽媽說明事情的過程，因為有一些情形是孩子一直以來就有的，並不是能在班上完全處理好，於是安撫媽媽，不要認為是偷，提到之前帶過的班級，曾有孩子拿了家裡的錢買了玩具後，把剩下的錢都丟進垃圾桶，讓媽媽了解孩子對錢和東西的所有權不一定像大人那麼明確的了解尺度。我們該做的是跟他說明不能不經過別人同意拿走物品，不只不禮貌，更會犯法，將來失去別人的信任。和家長約定好，回家後由家長接手跟孩子談話，再利用下課跟孩子私下再強調行為的不當後，就暫時放下。

不過班上又有一堆因為買東西引發的事件，這些就有點好笑了：

       雖然問題不少，但是有讓孩子有自己可以運用金錢的機會，我想的確是很不錯的兒童節體驗。但是到中午，又再次發生意外又不意外的事件了。有孩子發生爭執，小男孩很生氣的指著小女孩說她偷走自己的黏土，還有其他同學看到部份過程，但是小女孩依舊一臉倔強說沒有，甚至還對我們說可以翻她書包，找不到的情形下，我把重點放在小男孩原本拉上拉鍊的筆袋，問小女孩，你是不是有碰過筆袋，因為有目擊者，小女孩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我接著說：那東西不見了，你又是有碰過的人，你就應該陪他找，找到了我再帶你們去安親班。小女孩聽了就有點緊張，我示意大家幫忙找找，問小男孩黏士是什麼顏色？不一會兒，小女孩從教室的角落撿回一團黏土，丟給小男孩，用生氣的語氣指責小男孩，明明在地上，你自己沒有認真找。我看了看小女孩，心裡嘆口氣。表面上先請她還是要跟小男孩道歉，畢竟亂動別人東西就是不好的行為，也請小男孩，用餐前應該先收好東西。

       然後，趁全班整理餐後環境時，把小女孩叫到身邊，很直接對她說：「你這樣做很不好，你的五十元買了什麼，我要看看。」，果然她一大早就全買完了，但是看到小男孩的黏土還是想要，就有了後續的事情。我告訴她，關於愛買東西這件事一直是我和家長想陪她調整的習慣，我會跟家長說明班上有發禮券，也希望她自己跟家長把事情過程講清楚。

       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我自己忘了用餐，連帶也忘了招呼二位年青老師吃午餐，幸好早上有買同安街好吃的小籠包給她們當點心，結果我自己忙到才吃了一顆，苦笑著對她們說：這就是低年級老師的日常，而且今天還加碼了很真實的教室突發事件。等下帶你們去吃附近的鍋燒意麵吧！她們都笑了！

       中午一邊用餐一邊聽她們分享自己參加TFT的心路歷程，這兩位年青人都是很有自己想法，也能具體說明自己預定要做的方向，之前透過電子信件的互動，我並沒有太多想說的衝動，畢竟教學的現場真的不是三言兩語能講完。

       下午回到教室，她們正式進入訪談。很神奇的是一題一題的問題，卻意外跟這一天發生的事件有了連結。

       初任教的那班，一位過於活潑不停闖禍的孩子，最經典的事件，就是前面提到偷拿家裡的錢，去買了當時流行的電子雞，再把剩下的錢全塞進便利商店外的垃圾桶，讓我發現原來孩子要的不是錢，是得到想要的玩具的管道，只把重點放在錢上面，往往大人會很震驚於孩子的〞違法〞，過多的指責，反而不能有效疏導找出關鍵，以後孩子再犯的機會還是很高。

       更有意思的是十多年後，另一位孩子回來找我時，提到這位讓我很頭疼的學生時，我的表情讓回來找我的孩子大笑，對我說：〞老師不要這樣啦，他長大了，上了大學也有女朋友了，懂事了〞我也笑了，孩子不會定格在童年，不同的際遇會幫他們成長。

       提到這件事，我又自動跟年青老師分享了，同樣的十多年過去，也有家長在相遇的第一句話是對我說〞老師，我的小孩現在上大學了，他現在很負責〞，年青老師聽了露出一付驚訝的表情，不了解家長為何這樣說，我淡淡地說：〞因為家長只記得老師說過他的孩子不負責，卻遺忘了當年她一直幫孩子寫作業，老師勸她放下，要讓孩子為自己負責，不過也好啦，我也對她說恭喜，你要好命了。家長不一定能懂，老師只是陪伴二年，並沒有要為她的孩子負責一輩子〞

       接著，年青老師問我，任教過程有什麼事讓我印象深刻？我沉默了一會兒，問她們知道最近有一部大家包場的電影BIG嗎？好友跟我說有人包場，邀我去看，我不敢，有一年我的班級裡同時有一位失去媽媽的小孩和一位失去小孩的媽媽。

       生老二坐月子時，生病小孩的爸爸打電話給我，第一句話是：〞老師我有件事跟你說，你不要哭，你剛生完小孩，坐月子不可以哭……〞

一邊聽爸爸說孩子如何發現病情，接下來打算要如何治療，一邊一直擦眼淚，說不出安慰的話，最後的八個月裡，和班上一群熱心的家長和孩子在課餘時間，陪生病的孩子留下很多回憶。

       但是那時我以為他是天選之子，會回來我的教室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拿著一臺筆電很開心的問我：「老師，我回去上課時，可以拿給同學看嗎？」我想了想，對他說：「不行喲，學校是上課的地方，你拿這個來，同學會很想玩，我們留在家裡玩就好」只是我沒想過他沒有機會再回教室上課了。

       同時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我對了生病的媽媽說了小孩生活能力不足，要她多陪伴，下一次知道媽媽的消息是姑姑打電話進來，要接小孩去看媽媽最後一面，那天放學我大哭，覺得自己怎麼會那麼殘忍，這樣的遺憾一直放在心裡十多年。

       直到老天爺讓奇蹟發生了，多年後小孩的爸爸出現在我面前，在聽我說完心中對他們十多年的歉意時，對我說：「老師，沒關係，不是你的錯，我們現在都很好！」

       我看著年青老師說，那位爸爸就是你們剛才看到書車的工作人員，而當年跟我一起陪伴生病小孩和家長的那群熱心家長，其中一位就是下午到圖書館值班會餵食我的志工。

       年青老師聽了都忍不住說〞老師，你太多故事了〞

       是呀！當老師這份工作，最值得的地方就在於你有很多很多機會進入不同生命裡，對別人會有多少影響不一定，但對自己的意義，往往看你投入多少。

       在圖書館開心合照完，揮揮手。

       導師的工作還沒完，在班級群組先群發一則，關於合作社禮券的發放事項也簡單條列了孩子發生的大小狀況。在進一步要家長主動點選圖文選單才能回傳更多訊息裡，把孩子使用禮券發生的問題、老師會如何引導孩子運用金錢的原則以及物品的所有權是需要教育的重要事項，暗示之前就有相同問題發生的家長主動跟我談。

       有家長告訴我，孩子主動跟她分享自己買了什麼，還特別買了禮物要送給一直照顧自己的奶奶，奶奶好感動，分享了孩子的貼心。

       有家長告訴我，孩子打算存下來支付平時的學用品，有儲蓄的概念。

       隔了一天後，小女孩的爸爸打給我，跟我分享前一晚和媽媽兩人跟小女孩聊了很久，會正視她用錢習慣的問題。我聽完，跟爸爸說明為什麼第一時間不馬上打給家長，因為這陣子小女孩常和同學衝突，在處理的過程裡，她有一些情緒，有時連上課老師不小心說錯話，她會馬上指出來，像個刺蝟，防備別人，覺得大家都對她不好。所以在發現她真的拿了同學東西後，我並沒有公開來處置，而是私下和她對談，但是一定需要家長好好聆聽她的人際的困境帶來的情緒，才能讓她靜下來聽進我們的勸告，把事情做對，想要是本能，但用正確的方法來取得或自律的培養都是要長期注意的。

       家長頻頻道謝，這也才真的把週五的所有事件畫下句點。

       這個週末，是留給家人的，也讓我好好放鬆了。

       最後看了一本小說〞你的謎底，我的謎題〞很像另一本〞平民百萬富翁」的設定，以益智遊戲裡的題目和參賽者的連結來隱喻，所有在生命裡發生的事情，都會成為面對眼前問題的解答。

「請用一句話解釋益智問答。」

「人生，人生就是一場益智問答。」

了解一件事情，其實就是了解自己還有很多不懂的事。

我不只回答了年青老師，也回答了困在瓶頸很久的自己。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