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台北市立美術館的社區藝術講座做分享。
為了配合inho去學校的時間,美術館尚未開門我就到了。
遂在館前那一排榕樹下的椅子上讀著身邊帶的書。
[@more@]
結束紀伯倫之後,開始另一本劉秀美的:《淡水味覺&國民美術悲喜劇》。
雖然周邊交通改善工程的轟隆機械聲,不停地填滿整個廣場,
有練太極拳者相陪的早晨,坐在涼爽的樹蔭下看書,還真是件愉悅的享受。
作者自序題為:『淡水婦人繪畫筆記』
從小在萬華長大的她,因深愛河流,為避開醜陋無趣的台北環河南路而搬到淡水居住,
在她眼裡,這個小鎮上的過和和現在,隨著一日的光影變化,泛著不止七彩的美麗色彩,並夾帶著海的味道。
然而,她深愛的小鎮,終於也避免不了開發炒作的命運,成為她的惡夢。
第一次遇見劉秀美老師是在國藝會的研討會。
之前,在網路上有看了一些關於她推廣國民美術的資料,但不多,對她的背景所知有限。
在《淡水味覺》中,她寫她的母親——也是畫家的陳月里女士。
她在渡船口、河岸、古堡或老街,總會和母親不期而遇,
連續三年,在清水巖落鼻祖師出巡的圍觀人潮裡,
她遇見身上滴著水珠飛快素描,或是拿著相機忽而匍伏、忽而倒立以攝取精彩鏡頭的母親。
她也寫母親半夜如廁時必須用手遮蓋眼睛,以免夜半時分,看見觀音山映在河面迷濛淒美的燈火倒影,
會捨不得睡覺而一直看到天亮,以致睡眠不足。
在《廚房裡的太平洋戰爭》,一樣是寫著母親。
身為一個赤貧家庭的主婦,即使經歷夫妻間無數次椎心的爭吵,
依然要構思如何創業維生,照顧一家大小,
又如何在物質生活極度匱乏的情形下,用歌舞、遊戲,安慰孩子們沮喪的心思。
而母親烙印一生的傷痕,是少女時代志願到日本海軍基地服役,
回鄉時抱著遭爆擊而死的亡弟骨灰,如鷹般盤旋屋外不敢入門 ,
繼父對她無情地吶喊:『為何死的不是女兒呢?』
從她書寫的母親形象,恍然若悟,在研討會上劉秀美那股『不服輸』的氣質給我的印象。
為國民美術發聲,抗衡著菁英的學院美術以爭取立足之地,
背後的力量,其根性是源自母親如河流、如土壤的滋養。
而《寒山書攤》中,丈夫說三百六十行只願意賣書,而且堅持只賣文、史、哲的好書,
後來因為販賣一本《毛澤東傳》而被捕,打官司花掉擺五年書攤的菲薄儲蓄。
這樣的遭遇寫來,字裡行間沒有一絲怨言或自憐,劉秀美的堅毅,又補強了她留下的印象。
接下來一篇是《最狂列的家家酒遊戲》,
書頁上,一樣放著劉秀美的畫作:
一個躺在成人棺木中的小女孩,旁邊放滿洋娃娃、皮包、小熊玩偶、髮梳等玩具,棺木旁,有張黑暗陰鬱的女性的臉……
開頭第一句寫著:『孩子死後,我第一次認識了『死』這個字,……我感受到世界照樣運轉,人們的歡樂有增無減,人世的感覺比以前更加多采多姿,而自己一點也不想認同,……』
原來,她的孩子死了!多大?怎麼死的?文章中都沒有提及,只知道臨終時有一百三十八公分,二十八公斤,所以才會在顯得空曠的成人棺木中,放滿陪伴她的物品。
『經過了好幾年的調適,一直到我從內心底處同意了她的死,自己才獲得解放,…』
在金錢拮据的日子裡,乘坐淡水線火車是他們母女最大的樂趣,看見水牛可以加一分,土地廟加二分,白鷺鷥加三分……如果加滿五十分,到淡水會請女兒吃魚丸湯。……
一如其他篇章的簡潔,這一篇《最狂列的家家酒遊戲》亦然,
只是,讀到這裡,我卻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在周邊的巨大聲響中,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當下,沒有辦法思考,是什麼觸動了我。
只知道,
在北美館前的清晨,我遇見劉秀美&某種不想被看見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