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語言『只是』一種溝通工具……

在慈心中小學的華德福教育英語課程說明會上,

資深華德福教師Ben指出『當某種語言成為一種純粹溝通的工具時,代表它正步入死亡』

而被視為世界共通使用的語言:英語,它僵化、死亡的危機也最高。

[@more@]

會有這樣的說明會,當然是因為有需求,不是孩子的需求,是家長的需求。

許多家長因為不了解華德福學校對孩子學習外語抱持的理念與作法,加上學校的英語老師流動率高,因而不時在各種場合表露出焦慮—例如班親會,遂促成了這場說明會。

說明會的紀錄校方說整理出來會登在家長會訊,所以,我沒有要做紀錄工作,只是整理一些想法。 

Ben表示,台灣社會對英語有太多恐懼,期待孩子要有好的英語能力變成一種壓力。

但是,為什麼呢?

他要我們問自己,為什麼呢?

是因為對這種語言的熱愛?

擔心它的死亡?

為了學好英語能找到好工作?

還是為了社會上的壓力?

為什麼學好英語的比重會比學日語大?

…….

Ben認為,我們應該誠實地問自己,背後的動機是什麼?

我想,有太多人(家長)都是把英語當成一種不可或缺的工具,如此而已。

 

 Ben提醒大家回想,開始學習運用語言的感覺是什麼?

那就像在品嚐字的味道,因為語言豐富的韻律性,是有感覺、有顏色的。

他舉了一個例子,分別用法語、英語、德語、中文和台語講出『樹』這個字,要大家去感受。

這確實是個很特別的經驗,樹的靈魂,透過不同母音、子音的組合,展現不同的面貌,也隱隱透露不同語言文化跟『樹』之間的關係。

華德福學校的英語課(其他外語亦同)從來不先教認字。

 Ben說,因為『字』的意義不是語言的第一順位。

『說』要先從孩子的律動開始,有靈魂和情感的衝動在裡面,孩子是活在語言裡。

孩子開始牙牙學語,是先透過肢體律動學習,說的話是無意義的,說,只因為聲音帶來情緒的感覺。

所以我看到現在的阿良,興致高昂地模仿著身邊的人們說的每一句話語,即使他完全不知其意,但見他『玩』著聲音裡的種種情緒,並試著在相似的情境中使用它,好奇的、責罵的、埋怨的、驚訝的、難過的…….。

這也說明了母語對我們的意義。孩子藉由母親所使用的語言,進入母親的世界學習,而完全成為那種語言所形塑的人。

語言,影響著我們整個人的特質,不只是功能性的影響,而是更深層的,關於一個人的整體與氣質,他如何去覺知、感受世界的方式。這是沒有辦法分析的。

 喬治‧史坦納在《勘誤表:審視後的生命》寫道:

『使用某種語言就等於是在居住、建造、記錄一個特定的世界環境——亦即現世性(mundanity)這個字強烈的、字源的意義。使用某種語言即是在時間裡去佔有、橫越某個地景。』『我們知道,每種語言形成並表達一種世界觀,一種人類命運的敘事,未來性的建構,這在任何其他語言都找不到複製品。』

在台灣,我們有多少人意識到語言這種工具之外的意義?

實在是太少了,不然身為母親的我也不會有這種前所未有的焦慮

喬治‧史坦納也看到強勢的經濟科技對語言主權的影響,他認為單語世界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在結論時表示『語言的死亡,即使是只有幾個人在一小塊受譴責之地低語,也代表了一個世界的死亡。每一天我們說『希望』的不同方式都在減少之中。』

當語言只是一種工具,意味著它的僵化與死亡;

那台灣島上,這些連僅僅當作溝通工具的都已無法完全的多族群語言,則早已沒入過往。

我們因而失去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