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學生午休時間在辦公室補考,我經過的時候注意到他手臂上有刀片割過的痕跡。

  這位學生是記過單的常客,姑且稱他小草,我聽過他的事蹟,常因作業履次未交被記警告,家長無所謂也不督促,似乎從國小就戰功彪炳,無人不知。

  2017 年底有幸參與學思達第二屆年會,首度與薩提爾對話相遇,開啟了我在師生對話上的不同視野,我開始觀察到同事們與學生個別對話的時候,都是老師一直說一直說,可能是責罵,可能是規勸,也可能是說著人生大道理附加些自身的成長經驗。我同時觀察這些學生的應對姿態,由於他們沒有機會回話,時不時眼神飄走,或是身體搖來晃去,學生沉默不語,雙方沒有連結。以前的我可能也這樣忽略傾聽學生的聲音,單向的只讓學生聽老師講想講的話,當學生分心的時候,老師不是忽視,就是對學生說「看我」。

[@more@]

  我告訴負責補考的老師說,待會考完後,我想跟小草聊聊關於手臂上的割痕。那位老師跟我說,小草只是輕輕劃他的手臂,不是割手腕的血管,做做樣子給師長看而已,想要逃避寫作業,不必太大驚小怪。或許有些人的觀念以為自殘就是想自殺,或自殺「未遂」這種危及生命的舉動,但我覺得小草已經有自殘的舉動,他可能只是要製造痛覺,可能想讓別人注意到他有壓力,並不是想死,我也沒把小草的自殘跟割腕自殺聯想在一起。

  以下是我與小草的對話(括號裡的冰山層次是我自己的練習分類):

「你怎麼啦?怎麼把自己的手臂劃成這樣?」(關心與探索)
「因為有壓力」小草怯懦的說。(感受)
「什麼情況讓你會覺得有壓力?」(事件)
「上課的時候」
「每節課的時候都這樣,還是某一堂課才會有壓力」(探索)
「數學課的時候」
「你在數學課的時候會劃自己的手啊?我印象中上課要抄筆記,你有抄嗎?」
「有」
「那麼你怎麼有空割自己的手?是抄一下筆記,趁空檔再劃一下自己的手臂嗎?這樣你不就很忙?」我邊說邊雕塑模擬上課中一邊抄筆記又停筆換拿刀子割手的忙碌,想讓氣氛輕鬆一點。
小草露出放鬆的微笑。
「什麼時候開始割手臂的呢?」(探索)
「這星期一」
對談這天也才星期四,事情發生沒多久呀。
「小草,你的意思是當你上數學課的時候,感覺有壓力,所以就劃自己的手臂是嗎?」我再次核對他的訊息。
小草點點頭。
「你覺得…當你割完手臂之後,有覺得壓力減輕嗎?」(感受)
小草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
「對啊,如果你割完後沒有減輕壓力,代表這個方法無效,我們可以一起尋找有效的方法,例如有的人會大吃大喝,有的人會運動流汗,有的人會在空曠的地方大叫。」
我繼續詢問小草:「你覺得有壓力的原因是什麼」(探索)
小草說:「因為被老師罵」(事件)
「被罵的時候,是一群人都被罵,還是只有你一人被罵呢?」我再次探索確認訊息。
「一群人」
「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壓力?」
「有」
「那麼他們怎麼解決這件事?」(渴望)
「把作業補好,他們把作業補齊就不會被罵」(觀點)
其實這個原因我太概也能猜到,但讓他自己說出癥結點比較能解決事件。
「小草,你也能把作業補齊嗎?」(期待)
「有時候能,有時候不能」
我將重點放在他能的成功經驗,問他:「你回想一下,當你把作業補齊的時候,還會被罵嗎?」(觀點、期待)

  小草搖搖頭,很明顯他知道原因,也知道解決方式。我清楚此次對話的重點在於解決他自殘的情況,不是解決他作業缺交的習性,因此我將焦點拉回到自殘這件事。我告訴小草:「既然你知道割手臂不能減輕壓力,也知道怎麼避免被罵,我們來做個承諾『我,陳小草,以後不再輕易割手臂來傷害自己』你將這個承諾說出來」

  小草害羞的只簡單說「我不再劃手臂」,我再次要求他要連名帶姓,完整的說出不再傷害自己的承諾。承諾是轉化的開始,同時用語言表達就是一種落實,轉化就有可能改變小草的行為。

  當他說完後,我結束這段大約廿分鐘的對話,並且告知輔導室,希望輔導老師幫忙注意一下這幾天有沒有出現新的割痕。其實我心裡沒把握一次的談話會見效,但還是希望小草能不再傷害自己。週五放學的時候,輔導老師告訴我,小草目前沒有再割手臂的情況發生,之前的傷口已經結痂。

最後修改日期: 2018 年 3 月 17 日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