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子凡到慈心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剛好碰上她的生日，於是，「過生日」成了我們家上華德福學校的第一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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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自從看過Marlo Morgan的《曠野的聲音》（李永平譯，智庫文化出版），便深深為那群亦真亦假的澳洲原住民所吸引，這群「真人部落」並沒有我們熟悉的生日慶祝活動，「他們認為，年歲的增長，目的是讓一個人更加成熟、更有智慧、更能表現他的自我。因此，如果你自認今年比去年更成熟、更有智慧，你可以要求舉行一場慶祝會」，準備接受大家的祝賀和致敬，日子並不需要在你出生週年當天。
從小，我們家也不怎麼在意過生日這件事；結婚後，我們家的男主人連自己該過那個生日——農曆？國曆？身份證的？自認為是的？——都捉摸不定，而我則相信澳洲「真人部落」的慶祝會比較有意義，所以，子凡的生日蛋糕都是靠遠在潮州的阿公幫她爭取甚至快遞來的，生日禮物當然也是能免則免了。
巧的是，我們家子凡到慈心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剛好碰上她的生日，於是，「過生日」成了我們家上華德福學校的第一節課。
2003年7月14日
早上吃過早餐，子凡便到樓上換衣服，自動穿好襪子、鞋子，背起小書包，裡面放有她自己準備的便當盒，然後拉著她老爸到外面要等娃娃車；從北成國小特教班結業典禮到今天，恰好兩個星期整，子凡已經按捺不住想上學的心情；在大太陽下枯等十幾分後，她才失望地接受老爸一開始就說清楚、講明白的事——娃娃車今天不會來！
其實，我們今天下午就要帶她去慈心，因為明天要開始試讀，老師希望我們先去瞭解一下互相要準備的事物。被告知「要去子凡的學校」時，她馬上拿好書包，興奮地一直說著：子凡要上學了！子凡要上學了！
進到校園，已是下午四點放學後時間，看到有小朋友在玩水，子凡馬上像磁鐵般被吸過去，我趕緊把她拉回來，先去找班老師再說。辦公室的老師告訴我們藍天班的位置，走到時，見老師正在幫一位小男生換衣服，他站在洗手台上，老師語調輕柔地提醒他說：「這是最後一套，再弄髒就沒得換了。」
戴眼鏡，體型削瘦，穿著及地的手染布裙子，藍天班的欣穎老師帶我們進入教室，有三位小朋友好奇地跟隨在後，因為老師前一天已經預告有位戴助聽器的新同學，他們都知道她的名字，爭相叫著「林子凡」，並且招呼她玩教室內的玩具。
我向欣穎老師示範如何幫子凡戴助聽器，她也試著做看看，並且解釋FM無線調頻系統的功能，她則給我一張A4大小的新生注意事項，大部分的內容之前在電話中都已提及。欣穎老師解釋，因為後天全校要去福山植物園，來不及為子凡報名，所以她必須「放假」一天，而下一週學校放暑假，因此正式上課是下下個星期一，7月28日。
發現這天正好是子凡生日，欣穎老師變得慎重起來，班上有小朋友過生日，她似乎有很多事要做。接著我馬上知道，原來我也有不少事要準備。
欣穎告訴我，子凡生日當天下午全班會幫她慶生，家長必須準備蛋糕和鮮花，最好是自己做的，若不得已要用買的也不需要買太大，鮮花不要買來的，可以摘取野外或家裡種的花，若沒有就不用勉強。最重要的是，我必須準備子凡從出生後到現在的資料，包括每一年的大事記及照片，例如她幾歲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去哪裡玩之類的，老師會把這些編成故事，說給班上的小朋友聽。這些資料必須在這個星期五給老師。還有，當天歡迎父母一起參加。
7月28日星期一，子凡爸爸放暑假在家。中午吃過飯，我便開始做起簡易蛋糕，通常我都懶得完全照食譜作，總是「就地取材」，所以麵糊裡面有當季的南瓜、在冷凍庫冰滿久的南瓜子和昨天晚上買的罐頭鳳梨，而糖和油的量都依食譜上的減半。雖然不按照書中程序做已是我的標準程序，今天卻有點擔心，不時會浮現一群小孩吃蛋糕時的景象，萬一有人說很難吃時怎麼辦呢？小孩子不都擅長在適當的時候讓大人體會誠實的真諦。
我遭遇一件只能做不能說的任務：我知道子凡的口語能力根本沒有辦法和同學對話，又希望她能順利地在慈心就讀，被這個環境接受，暫且不管雅文那邊的壓力，我清楚她總是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很快樂，但是別人對她會有什麼反應呢？所以，我得為她把這些事做好，不能搞砸。
端著還溫溫的南瓜蛋糕，一大罐自己榨的蜂蜜檸檬汁，還有從盆栽剪下的幾朵夏菫，我和子凡爸爸出發了。
按照欣穎老師的吩咐在辦公室等候她來帶我們，進到教室，小朋友們圍坐在一張特別佈置的小桌子旁，桌巾依然是手染布，上面擺著貝殼、蠟燭、禮物、小豎琴，現在又增加蛋糕和鮮花，圓圈外另一張小桌子，則擺放我們提供的照片。
子凡有點興奮，但初進慈心的她，顯然因未曾經歷慶生會而有點不進入狀況，我想主要原因是她無法理解老師在說些什麼。老師為她披上一件披風，當然是手染布的，戴上用毛線編成的頭飾，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也不知道，就跟著老師的節奏放下心吧。
欣穎老師點蠟燭、說屬於子凡的故事、唱生日快樂歌、吹蠟燭，然後大家一一送禮物給小壽星，圖畫、卡片、項鍊、布偶….，都是小朋友和老師親手做的。接下來我們換到另一邊的桌子吃蛋糕，吃東西之前，大家自動地與左右兩邊的人握著手，原來要先唱謝飯歌，才來三天的子凡也高興地張大嘴唱著：「感謝大地和太陽，帶來光芒和那溫暖，滋養植物和那動物，培育愛心的孩子，讚美您」，然後雙手合掌說：「感謝大地，感謝太陽，賜給我們好吃的食物，小朋友請開動，老師請慢用」。當然，子凡只能像魚一樣地張嘴，完全聽不出她在唱什麼。不過，很高興就是了。
壽星切蛋糕和大家分享，小朋友們好奇地討論蛋糕裡面有什麼，紅蘿蔔？蕃薯？有人答對是南瓜和鳳梨。還好，大家都吃光光。慶生會結束，大家自由活動去了。
之後，發現欣穎老師會在給家長的當月課程內容註明小朋友的生日，因我平時便喜歡種花，所以我會告訴子凡今天是誰的生日，讓她摘花帶去學校送給壽星。雖然只是幾朵小花，對子凡來說，祝福別人的樂趣卻能洋溢好幾天，以致於她經常把『我要祝○○○生日快樂！』掛在嘴邊，巴不得每天都有人過生日。
這就是我們在華德福學校的第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