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7:幼稚園戰爭

 澳洲有專為聽障兒童設立的學校,為了讓聽障生能回歸主流,這類學校一樣招收一般學生,但是每班的人數都不超過14人,才能提供聽障生較佳的學習環境,不然,人一多,所有聲音透過助聽器放大之後只會剩下一種——叫做噪音。

台灣要進步到為不同學習條件的孩子設立學校,而不是把他們「分類」處理,我想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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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暑假回娘家,發現一齣日劇叫「幼稚園戰爭」,主角是一位配合先生工作從鄉下搬到都市的媽媽,兒子在先生上司的好意引薦下,和他的小孩就讀相同的幼稚園,不曉得戲劇表現是否有誇張之嫌,日本的升學主義把人的價值觀搞得支離破碎,主角媽媽性情樸實、坦率,教育小孩的方式和都會區那些一心一意、不擇手段,只求讓小孩進貴族學校的家長們,形成強烈對比。而幼稚園為了升學率(上明星小學要考試),盡量只讓學生練習應付考試項目的活動,所以,校方、家長、老師與學生之間,乃至於家庭,展開一場生存競爭的大戰。

這個題材好寫實,但我還是忍不住懷疑,真的有這種情形嗎?果真如此,那實在是太可怕了!——因為我們家子凡也要進幼稚園了!

2003612

北成國小的期末IEP會議上,我表示子凡要轉出去上普通幼稚園,席間特教中心的游宜珍老師特別問我,子凡要讀的班級年齡組成如何?她擔心和同齡的孩子相比,會造成子凡的自卑感。

聽雅文的Denise說過,澳洲有專為聽障兒童設立的學校,可別誤會他們只收聽障生,為了讓聽障生能回歸主流,這類學校一樣招收一般學生,但是每班的人數都不超過14人,因為這樣的人數限制,才能提供聽障生較佳的學習環境,不然,人一多,所有聲音透過助聽器放大之後只會剩下一種——叫做噪音。

台灣要進步到為不同學習條件的孩子設立學校,而不是把他們「分類」處理,我想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吧,所以聽障兒家庭只能在現有的教育體制中自立自強,尤其是在雅文接受聽覺口語法訓練者,有這樣一個專業、細心的團隊從旁協助,要進幼稚園,還真有如臨大敵的感受,像要開始一場戰爭。

Denise陪我和inho一起去看幼稚園,算我懶惰吧,雖然別人推薦了好幾家,我還是只安排去瑪麗亞和慈心。選擇瑪麗亞是因為有一位聽障小朋友也在這裡就讀,聽說反應不錯;想要去慈心看,因為它是華德福學校(Waldorf  School),雖然我不曾深入瞭解華德福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幾年前我們家附近某所接受華德福教育「實驗」的小學,因為本地家長的抗議和反對被迫取消,或許因此在我心中種下好奇的種子吧。

我們當天先造訪瑪麗亞,此時SARS疫情仍未退燒,我們全程帶著口罩參觀。基本上,這所幼稚園很「正確」,沒什麼好挑剔, Denise也只提醒我們走廊兩邊都有教室的位置安排,彼此間的聲音很容易互相干擾,這點對聽障生較不利。

接著到慈心托兒所,行政老師向我們簡單說明學校的作息,重點是,這裡不教寫字也沒有ㄅㄆㄇ或ABC課程,學生用的素材都是天然或手工製的東西,餐點也以有機食物為主,不吃葷食,班級沒有分大、中、小,是三個年齡等比例合在一班。

繞著ㄇ字型的走廊走一圈,觀察每個教室裡的情形,感覺我就是喜歡這個地方——教室的佈置用了大量的手染布,粉紅、米黃的,每個教室的桌椅沒有統一固定的擺設位置,各有各的樣,小朋友們自由自在地在教室裡活動著,也許是躺在地上打滾,或者站在椅子上,有的則好奇地探出頭,帶著腆地看著我們這幾位訪客,其中一間教室,老師正帶著學生手牽手,圍著圈圈在吟唱歌曲,當然,不是一般的兒歌或電視幼兒節目的帶動唱,那聽起來像是一種說故事的方式。

我被慈心的風格吸引,但是,也因為它有自己的風格,所以我們提出希望可以讓雅文老師到學校幫子凡進行小團體課程的要求時,遭遇到謹慎的回應。行政老師表示沒有辦法允諾我們的要求,希望我們能直接和所長面談。

我們一行三個人,又開車到冬山的慈心小學找所長。在路上,inho的疑問沒有變過:他們真的不教小朋友寫字嗎?

我們向所長表明來意,讓她瞭解子凡的情形,她也善意地表示慈心混齡的班級,應該對子凡較好,大朋友會照顧小朋友,也不會讓她有跟不上別人的感覺。不過,一提到讓雅文老師進到學校時,戰爭就瀕臨爆發邊緣。

總之,所長強調慈心的授課內容都有一定的節奏和規律,要讓孩子穩定而有安全感,一旦讓雅文進入,會破壞這樣的情境,Denise則認為,雅文並非要干預學校的教學方式,只是希望幫助子凡在學校的情境中學習團體互動,而這樣需要校方、師長及同學的配合。

一番對話之後,所長極力堅持慈心的系統不能被干擾,她可以讓子凡試讀一段期間,結果若是對她沒幫助,我們可以去別的幼稚園。

就這樣,開車回家的途中,戰爭就爆發了。

Inho怒不可抑地罵起來,雖然我以經習慣他「碎碎唸」的個性,可是在這種必須承擔對子凡是好或壞的抉擇時刻,不免覺得他這樣子很煩。我覺得所長對子凡是善意地歡迎,但也誠實坦然地表達所方的立場,這種對話是很良性的,Inho卻認為她讓Denise很難堪,對慈心的教育理念大肆批評。我們兩個就在車上一來一往地大聲說話,看在Denise眼中應該是在吵架吧。

這時候Denise的表現就更能彰顯雅文對聽障教育的專業。因為對照inho生氣的模樣,她卻一點也沒有動怒或不悅,看著我們夫妻倆在「吵架」,她還「安慰」我們說,基於多年來雅文幫忙聽障兒童回歸一般教育的經驗,慈心所長的態度算是很不錯,有的學校是一聽到聽障生就直接拒絕,碰釘子的情形很普遍,甚至政府規劃負責地區聽障教育的小學,其附設的幼稚園竟然不願意收聽障生,還表示他們以後也不會再收這種學生。但即使遭到強烈的質疑與拒絕,雅文的立場依然是禮貌地接受與回應,因為他們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每個聽障兒童找到最適合他的環境。

inho大概整整罵了一個星期,讓我壓根都不想跟他談子凡要讀幼稚園的事,直到要開IEP的前一天,Denise希望我們能在會議中表明要去那家幼稚園,好讓他們向教育局報備,因為她已把子凡列入輔導準備升小學的個案。

當我有點擔心且小心地開口問他,希望讓子凡讀哪間幼稚園時,他毫不思索、乾脆地回答:「當然是慈心」,反倒令我相當訝異,雖然我期待的也是這個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他:「為什麼?」

總而言之,我們家子凡進幼稚園了。至於inho最終為什麼選擇慈心?而華德福學校究竟是怎麼樣的學校?我們就下回分曉吧。

 

子凡在北成國小特教班的畢業典禮,她就是最左邊的那個小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