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幽默大師的林語堂先生,曾在1934年的一篇講演稿,寫下了他對學校教科書的看法。[@more@]
他說,在學校讀書有四不可,其中第一點原因是:
所讀非書。學校專讀教科書,而教科書並不是真正的書。今日大學畢業的人所讀的書即期有限。然而讀一部小說概論,到底不如讀〈三國〉、〈水滸〉;讀一部歷史教科書,不如讀〈史記〉。
的確,教科書是一種很奇特但也很奇怪的書,無論編寫得再怎麼用心,這種書隱藏的訊息或知識比它所欲傳遞的,鐵定要是多得多!換言之,你越是想從教科書學習知識,越是學不到任何東西。表面上,教科書裡羅列了許許多多的知識,但就知識的性質而言,卻又不是知識(或是最低階的知識)。
第二點原因是「無書可讀」,因為圖書館存書不多,可讀的書極有限。在21世紀的今天,相信各級學校的圖書館在藏書都有了相當大的改善,學校購了不少的新書與好書;為了鼓勵孩子閱讀,有的老師甚至自掏腰包買書增設班級書櫃,期末甚至當作禮物送給學生,值得嘉許。
至於在學校讀書四不可的第三點,說來會令人噴飯:
不許讀書。因為在課室看書,有犯校規,例所不許。
這話的意思十分清楚:那就是在課堂上只能讀一種書,叫做教科書—-或許該這麼說,在課堂上,學生只能看老師指定或要求讀的書,其他一概不行。相信一些人小時候有種經驗,就是老師在講台上口沫橫飛,我們在台下則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從抽屜取出的漫畫,那怕看個幾格也好。所幸,現在學校為了推展閱讀,特定闢出某些時段,讓學生能看自己想看的書,不受任何約束與限制。希望這些閱讀的時段能夠再增加些,畢竟讀教科書實在不能讓人出脫。但課堂上老師若把課本丟在一旁,講起〈三國〉或〈水滸〉甚至〈史記〉的〈呂后本紀〉,鐵定能喚醒昏昏欲睡的學生。
至於四不可的第四點,更是拍案叫絕:
書讀不好。…學校所教非慎思明辨之學,乃記問之學。記問之學不足為人師,禮記早已說過。書上怎樣說,你便怎樣答,一字不錯,叫做記問之學。倘是你能猜中教員心中要你如何答法,照樣答出,便得一百分…學堂所以非注重記問之學步可,是因為便於考試…
問問剛入學的小學生,來學校是要做什麼的,十之八九會說來讀書,弔詭的是:幽默大師卻說來到學校,保證書讀不好,這是因為來到學校根本不是讀書,而是來記住一堆「與學問無補」的事實。也許有老師會說:隨著評量與命題技術的改進,我們也在教孩子思考。不過,就算再怎麼改進,我看,要學生背誦強記的還是佔絕大部分。前些日子,學校同事笑著跟我說,他唸小學四年級的女兒社會領域評量只考了50幾分,不及格。其實有一個大題叫做「填充題」,幾乎全數不會寫。原來,這個填充題是把教科書課本裡的文句裡頭的幾個詞兒用括號給隱藏起來,要小朋友去填答—-若沒背課文,哪知道要填什麼東西!我個人倒是很好奇:咱們生活與生存的「社會」何其大,怎麼背啊?
說來說去,教科書非學校教育必要之惡,作為一種事實、經驗的整理來進一步引介各種知識的體系,教科書的目的大抵在此。然而,在教學的使用上,老師們很久前就聽過「教科書不是聖經」這樣的話,的確,很多老師透過課程的重新設計,企圖顛覆教科書;甚至不厭其煩地檢視教科書錯誤的地方,在課堂上「糾正」課本上的說法。只是,升學主義考試當前,不管哪一個版本的教科書,學子依舊得擺在案前膜拜。
想到教科書規範頭腦,湮塞性靈,卻又堪哭。
大師近八十年前的一席話,放在今日的學校教育來看,還是挺管用的,當然,也還是挺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