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寫過《捍衛網路》一書的天文學家史托爾(Cliffford Stoll),在2000年出版了一本頗有意思的書:《高科技的異端:一位電腦反對者的省思》(High-Tech Heretic: Reflections of a Computer Contrarian)。[@more@]
史托爾客串地幹過電腦駭客(他說是在做科學研究,詳見 Stalking The Wily Hacker一文),也說了不少關於電腦和網路的妙語,不過這些話就如同他刻意採取偏向某一方的寫作風格一樣,總是少不了冷嘲熱諷。1995年,他更在《新聞週刊》(Newsweek)撰文,看衰網路和電子商務。一位玩電腦又反對電腦的學者/作家,那種矛盾,不禁讓我想到發明原子彈,卻又呼籲限制核武,得罪美國軍方和聯邦調查局的歐本海默。
在《邁向健康的教育》一書裡,Micheala Glöckler在探討電視、電腦遊戲和漫畫對兒童成長所引發的諸多負面影響一節中,以相當的篇幅引述了史托爾的觀點,其中有幾段寫得還真是有趣,令人發笑(197-198):
一、電腦改變了教室的樣貌,我們很容易就可以預想,以後孩子們會愛他們的電腦,在幼稚園上課聽起來像在遊戲地獄中玩耍,而且外表看起來也是如此。
二、假設我們想提高孩子們感知能力受干擾的程度,我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鼓勵他們在電腦上玩畫烏龜的程式,而不是去接觸真正的烏龜。總而言之:把他們關近一間電子化的教室。
三、每一種為孩童設計的軟體都會印上「刺激」的標記。但兒童們的基本問題並非缺乏刺激,而是他們接觸電視、錄影帶和任天堂遊戲中太多動態的畫面。能不能找到一種電腦程式是可以鼓勵人寧靜沈思的!
四、許多電腦程式會以富有教育意義的內容說服人去打開它們,而且也排斥低劣的欺騙伎倆。雖說如此,媒體最具影響力的口號依舊是:我們引導兒童以電腦探索世界—-但卻不是用手和腳或是運用他們的想像能力。
五、對電腦與計算機來說所有的錯誤都是無意義的:如果學生答錯,他通常會用「噢,我一定按錯鍵了」 這樣的方式來掩蓋錯誤,而不是試著去找出他是否用錯方法解答。如果有學生答錯,一位好的數學老師會檢查他做的每一個步驟,看他是不是瞭解題目或算錯。…老師所評判的是解題的方法,而不是結果。若用電子計算機來解題,不會有運算過程也不會顯示哪裡發生錯誤。這種計算方式沒有老師幫得上忙…
六、50年代時電視被推崇為教育的一大福音。電視是最好的老師,即使是最窮困的家庭也可擁有這位老師。剛開始時一切也很順利,因為政府花了許多錢在電視台和電視教學節目上。但人們期待的教育大福音結果如何?
七、不費絲毫力氣地看著電視,或透過網路的鑰匙孔匆匆一瞥。透過這樣的方式能夠將畫面帶進家中來,但卻無法幫助人真正理解事物。不是讓世界變小,而是表面化的電子資訊系統將陌生的文化推得更加遙遠。
八、相信別人和讓人信任自己這兩種能力都還無法自網路取得。即使百年之內人類也無法從電腦身上學會與其他人相處的能力。而完全相反的是:我們上網所花費的時間,正是我們與他人相處能力枯萎的時候。如果想要有一個人與人彼此孤立的世界,或是一個人無法和睦相處的社會,最好的方法是將孩子推入虛擬時空之中,並且告訴他們只透過電子郵件就能彼此溝通。
要將電腦徹底地搬離開教室,在大力倡議和鼓勵教師進行資訊融入教學的今日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甚至有點天方夜譚。不過,我並不認為史托爾的想法是「反科技」—-在電腦上畫烏龜,與接觸真正的烏龜是兩碼事,所欲培養的能力亦是風馬牛不相及—-確切地說,他點出了我們作為一個人,必須對科技、電腦、網路和人所發生的各種錯雜複雜的關係與影響,做深入的思考,而這一思考亦不是採取非此即彼的二分法來看待,回歸到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互動,才是我們得以著手談論電腦科技的切入點—-科技或許將人們之間的距離給拉近了,卻又同時製造了一個更為遙遠與陌生的關係。
說到這,我不得不提起在前幾天,同班上的學生說了個真實的笑話:學區裡的孩子,都住得很近,走幾步路或者騎個幾分鐘的腳踏車,便能到同學家。但是,孩子們要討論回家作業的問題時,卻用了一個頗為荒誕的方法:打電話到同學家後,要對方打開電腦連上網路,然後開啟即時通,雙方透過鍵盤的輸入在溝通!溝通不良的情形下,就這麼在即時通上以飛快的速度幹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