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在上半年,有一些學校老師在接受輔導團九年一貫課程訪視的過程當中,關於輔導員或訪視人員走進教室進行所謂的「課室教學觀摩」,彼此產生了一些摩擦甚至衝突。[@more@]
我想,我們不能以課室觀察的必要性是未來實施教師分級…等等類似「大前言一」式的趨勢分析來作為進入教室的合理化藉口。我們必須去思考的是:輔導員進到教室做課室觀察的正當性是什麼這一更為重要的課題。
就算是輔導員或訪視人員要進入教室,說真的,老師在意的是一種被尊重的感受,而這一種感受,就好比我們要進到人家裡的房間要先敲門,甚至指導學生喊「報告」是一樣的。如果進入教室的舉動讓老師覺得有被強暴的感覺,那這種「未來的趨勢」豈不是把我們帶向一種粗暴野蠻的訪視狀態?
我的意思是說:要進入到教室之前,那個所謂的「緩衝」一定要做好。此外,這個緩衝不是僅僅告訴老師:「喂!這是未來的趨勢,你要趕快做好心理準備!」這般的簡單,而是需要雙方「坐下來」協商出一個讓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民主的」進入模式—-這不就是當下令大多數台灣人民搖頭嘆氣的政黨政治最最缺乏的互信嗎?更簡單的說,開車我們都知道要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為的就是降低煞車所帶來的可能傷害。因此,我也有點搞不懂現在的訪視為何偏偏要採取疾駛、然後近距離猛踩煞車的手段進到老師的教室裡。然後只丟下「這是趨勢」如此簡單、卻又令人不解的回答。
當然,我覺得在這個時代,老師的確是不能把自己的教室封閉起來。卅年前,也就是1975年,美國學者Dan Lortie以社會學觀點所做的教師文化研究,早就指出教室教學的封閉性質對教師專業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我也相信,老師每日汲汲於教學,若是有第三隻眼的協助,一定對自己甚至整個教師群體有很大的幫助。
然而,我要建議輔導員或訪視人員的是:各位是否已經具備相當的能力,在進到教室後,可以一眼看出整個班級在老師長期經營下所顯現出的班級文化特徵、以及此一文化對於老師教學、學生學習所產生的特有的互動模式與影響?就我一位曾經是進行教室觀察的質性研究者來說,要能看出一位老師的教學「意義」為何,非得在他的班級混個一年半載不可。然而,在各位時間有限的情形下,我們又要用什麼樣的「慧眼」來說服甚至取得老師被觀察的信任?
只憑幾張觀察的量表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相信很多很多的老師會大失所望!就連那些鑽研教室言談互動的學者也一樣會搖頭嘆氣。因為,量表本身的限制早在1970~80年代學界的討論聲中早被「定調」了—-「視而不能見,假設卻無法理解,尋求事實卻無意義的創塑,雖參與其中卻不能創造,加以評鑑卻無法賦予價值」(Willis, 1988, p.332)。
其實,各位可能不知道老師之所以會對直接進到教室感到排斥甚至反彈,還有個更值得各位省思的原因:
很多訪視人員不過是看了一節四十分鐘的課,卻可以在綜合座談劈哩啪啦的說上一大堆意見,甚至立即給出令老師氣到不行的莫名其妙的建議—-「這個你要怎麼教比較好」、「這個你應該要注意什麼…」。在教學情境不屬於各位的情形下,你們如何拿捏發言的內容,說得更白話一點—-管好自己的舌頭—-成為課程訪視本身品質能否再提升的關鍵(關於這一點,我在校務評鑑實在領教得太多了…)。
我相信很多老師歡迎他人來教室觀看,但老師們真的害怕自己在教學過程中表出的「真性情」被貼上負面/不適任/必須淘汰的標籤。英國教育學者A. Hargreaves教授說得好,他說:「教學本來就是一種情緒勞動的行業」。老師們其實跟百貨公司的電梯小姐、航空公司的空服員沒什麼兩樣,都是必須投注各種不同情緒的工作。沒有情緒,教學這個工作根本是做不下去的!但老師們確實很擔憂當輔導員或訪視人員見到自己在課堂上發飆,會做出什麼樣的理解來?很多老師其實很會在學生面前「把弄」情緒,看起來一副氣爆了的樣子;然而,心境平靜如水,演演戲罷了。
最末,就我一位基層教師的角度來看,我相信趨勢是人為所造,但亦可為人所改變。我們可以往更好的方向走去,但一樣可以在很平坦的路上跌個鼻青臉腫。我衷心的希望課程訪視能為老師帶來一些教學上的「啟迪」,而不是造成「無聲之聲」的消極抵抗。
就我們捲起袖子,把這件事共同給搞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