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就像洋蔥,每剝掉一層,都會露出一些早已忘卻的事情。層層剝落間,淚濕衣襟。」[@more@]
1999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德國小說家君特‧葛拉斯(Günter Grass)。對台灣的讀者來說,葛拉斯算是一位較為陌生的作家,但他的作品的特色之一,便是幾乎所有創作出的故事,取材多源自於他個人生活經驗、事件的深刻體會。
葛拉斯在2006年出版了一本自傳體的文學作品,《剝洋蔥》,回憶了他12至32歲的生活。這本書一出版,非同小可,不僅引來各界不同的聲音,更有人對他進行了道德批判(紐約時報的書評,A Soldier Once值得一讀)。主要的原因在於:葛拉斯自承在二戰期間,加入了德國惡名昭彰的「黨衛軍」(關於黨衛軍系統在二戰期間的區別,請參考「前武裝親衛隊員葛拉斯」一文)。儘管他在二戰期間,一槍未開,甚至受傷被俘,但十七歲那年從軍的決定,卻成了縈繞他一生揮之不去的道德夢魘。在整整隱瞞了六十多年後,透過書寫將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重新挖掘,我想是需要勇氣的。而相關新聞請參閱:
●諾貝爾獎得主葛拉斯坦承加入納粹黨衛
●諾貝爾文學巨匠,坦承曾任納粹黨衛軍
●加入納粹衛隊遭批判,作家葛拉斯自覺受傷
倒是,讀完這本書後,葛拉斯以剝洋蔥的隱喻來看「回憶」這事,此一談法,我覺得非常有意思(頁4-5,我看的是簡體中文版):
回憶像孩子一樣,也愛玩捉迷藏的遊戲,它會躲藏起來。它愛獻媚奉承,愛梳妝打扮,而且常常並非迫不得已。它與記憶相悖,與舉止迂腐、老愛爭個是非曲直的記憶相悖。
你若是纏著它,向它提問,回憶就像一顆要剝皮的洋蔥。洋蔥剝了皮你才能發現,那裡面字母挨字母都寫著些什麼:很少有明白無誤的時候,經常是鏡像裡的反字,或者就是其他形式的謎團。
第一層洋蔥皮是乾巴巴的,一碰就沙沙作響。下面一層剛剝皮,便露出濕漉漉的第三層,接著就是第四層第五層在竊竊私語,等待上場。每一層洋蔥皮都出汗似的滲出長期迴避的詞語,外加花裡胡哨的字符,似乎是一個故做神秘的人從兒時起,洋蔥從發芽時起,就想要把自己編成密碼。
於是便喚起了好勝心:這些草書必須辨清,那些密碼必須破解,於是就駁斥了那些個都硬說自己是真理的東西,因為謊言,還有它那位名叫「作弊」的小妹,經常充當回憶中最靠得住的部分;回憶落在白紙上寫成黑字後就顯得可信,吹噓自己的細節像照片一樣歷歷在目…
洋蔥有好多層皮。層層何其多,剝掉又重生。你去切洋蔥,它會讓你流眼淚。只有去剝皮,洋蔥才會吐真言。
在教育現場的故事中,凌拂老師寫的《山童歲月》,就有那麼點剝洋蔥的味道—-一種關於教學即道德舉止(moral act)的深刻反省。而我也在想,不知道有多少老師,在學校為他們舉辦的退休歡送會中,致詞時,談的是自己那隱藏多年所犯的過錯,或者讓自己懊悔不已的小故事,但終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