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不知道是不是對九年一貫課程的實施充滿著高度焦慮與不信任感,各縣市的教育局紛紛在國民小學玩起「學力檢測」的遊戲。[@more@]
這個遊戲的形式很簡單,用最傳統的紙筆測驗方式來進行,而內容也很乾脆—-國語、數學和英語。有趣的是,這個把小學生抓來阿魯巴的遊戲,我們的教育部卻是一點都不反對,甚至跟著一起玩!
就歷次小學課程改革方案的實施來看,沒有任何一次改革,下場如九年一貫課程般地慘烈—-打著快樂學習、多元開放的改革口號,結果竟淪為讓教育官僚選擇最為極端的手段,透過「紙筆測驗」來瞭解師生的教與學是否達成改革的目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種慘狀在半個世紀前的台灣曾經出現過,那是一個小學生要「考初中」的年代。令人費解的是,我們的改革怎會帶著我們的孩子回到過去?看來,1976~1982年間,我讀小學那六年還比現在的學生快樂些,至少,我沒有碰到教育局辦的什麼碗糕學力檢測!
而根據「宜蘭縣國民中小學小六升國一基本學力測驗」有關基本理念的說明,我覺得不說明還好,一說明反而更慘,試看:
「…我們也期待能培育一個具備『學業健康』的個體,在這樣的動力驅使下,又加上『預防勝於治療』的概念…【不過】我們希望測驗評量的實施能若醫師看診,不僅能找出病症,亦能找出病因以及提供協助的方法,讓孩子能恢復學業的健康,重獲學習的快樂」
當我讀完這段話後,直冒冷汗,把檢測當成看診這樣的比喻,竟會是我們進行基本學力測驗的「理念」!這個理念有點危險的原因在於:誰能有把握說,醫生看診,絕對不會出現誤診?—-在這「防禦性醫療」成為主流,作為醫生面對健保酷刑與醫療糾紛不斷以求徹底自保的當下。
有位同事告訴我他父親遭遇到的情形:老爸爸覺得自己的視力日漸模糊,因此去了一所大學的附屬醫院求診,醫生檢查來檢查去,判定是青光眼,並以診療青光眼的方式進行藥物治療。可是,經過一段時間後,同事的老爸並未好轉,而且視力越來越模糊,他開始懷疑醫生的診斷是否有誤,於是換了一家醫院重新檢查。結果的確是出乎眾人的意料,造成視力模糊的原因竟是長了一顆壓迫到視神經的腦瘤!
教育局為了檢測投注心力與人力並在程序上做到學理評量的客觀公正,我們的確也要為這些工作人員好好鼓掌打氣一番,但學力測驗真有那麼大的把握不會產生誤診?況且,我們僅僅只用紙筆測驗這一種「醫療器材」來看診!
簡單的說,耗時費力的多元評量早已不受親睞,並成為可有可無的扮家家酒遊戲—-在課程改革理念不斷的妥協與消蝕之下—-最終,一切回歸以「選擇題」為主的評量方式,則成為定奪孩子們真正學習成果是否「有病」之重要依據。
原則上,希望各位瞭解的是:我不是反對紙筆測驗,這玩意早已經像粉筆和教科書一樣,是學校除之不去的土產,而是當我們決定實施基本學力測驗這一念頭變成實際的那一剎那,也同時宣判了課程改革的死刑。這,怎麼說呢?
因為,檢測後出來的那個分數,雖然是「事實性的客觀」,但經過各種不同權力位階的人的詮釋後,檢測的意義會轉變成極具爭議的訊息—-創造另類的排行榜:
「我們XX鄉的數學怎麼有可能會『輸給』ZZ鄉?」
「我們OO鄉搞了兩三年的策略聯盟,怎麼三科通通都『敗給』XX鄉?」
「YY鎮你們要加油,成績真的不盡理想…」
「偷偷跟各位家長委員報告一下,本校在六月進行的小六升國一基本學力測驗,成績為本鄉之冠!…」
「校長,根據有力人士提供的內幕消息,我們學校為什麼在檢測的表現那麼差?是不是我們的老師教書都不認真?…」
「各位六年級的老師,因為這次的學力檢測本校的成績不是很好,我相信我們是會有更好的表現,因為今天把各位老師找來,主要的用意就是希望大家能夠集思廣益,研擬出一套『能力分組』的教學方式,以提高本校的競爭力…」
而當學校開始構思如何將孩子們依照國語、數學、英語的紙筆測驗分數進行能力分組教學,如同我的好友「趙老師」所說的:先前九年一貫課程已經是苟延殘喘,如今,若連學校都開始搞能力分組的話,那真的是壽終正寢了!
在台灣,不在意分數的結果是騙人的,重視分數這件事早已深深地植入在我們的DNA當中。況且,不管是什麼樣的考試、評量或檢測,目的也早就不是看診或找出病因,而是語帶憂慮(恫嚇?)的告訴家長和老師:「孩子們這裡痛、那裡痛,若不及早處理的話,可能會…」。說真的,在「預防勝於治療」的觀念下,我們的「補藥」事業的確是傲視世界各國,光是教育部宣布國中基本學力測驗加考作文,即可創造出九億新台幣的商機!
我知道教育局辦理檢測的目的其實真的是很單純,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真的是想幫助老師和孩子,但他們也一定清楚:檢測,就像是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開,人們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即便教育局連下十道金牌公文,擋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