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一定要當老師嗎?

他說:一定要當老師嗎? ◎張繼琳

 

我有一位朋友最近辭掉教職,在此之前,任憑誰的勸說或「開導」,他都「聽不進去」,大家的理由是放棄這樣安穩安定的工作簡直是傻瓜:有那麼多的人想進來,你卻要走出去。

 

我這位朋友非常坦白,他說已給自己六、七年時間來適應這項工作,但就是覺得非常不愉快,況且他也不相信大家總是將後果講的那麼嚴重,好像沒當老師他就會窮困潦倒,好像師範公費生就只能正正當當從事教職,可是我就是不想當老師了啊,就是要放棄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覺得不錯的工作,打算當個超商賣場收銀員或是一個月只有兩萬的收入工作來過活。不行嗎?

 

當然所有的下場(大家所認為的嚴重後果),他都已經想過。一萬元有一萬元的過法,生活開銷必須量入為出,除了房貸,手機費、網路費、有線電視打算都停掉,幸好是單身,搬回花蓮住,何況自己物質慾望本來就不高

 

後來我在報紙讀到他描述自己是噩夢開發者,誰說非得要按常規生活,讀書就業結婚生病(他不寫結婚生子)被抓去工作,最後領退休金生活……。簡單說,他就是要在大風中逆向而行,不想在一個固定的容器中,變成固定的形狀。

 

有這樣的朋友令人驕傲,他年紀比我小,卻敢做我當初也想做的事(也只是想而已)。他的想法事實上目前也在我身上殘留著,只不過我仍存在著面對現實時,膽小的成分。

 

一定要當老師才能過活嗎?他的話在我腦海中載浮載沉。我想像他遞出辭呈,教務主任想必也會將我們所說的話類似複述一次,不再考慮了嗎?真的想清楚了嗎?最後好吧,椅子向後滑,站起:那就祝福你。

 

真是一個有主見,知道自己人生想要追求哪種生活或理想的年輕老師。

 

我當時雖開玩笑對他說:以後日子如果過的不順遂,請你吃飯是可以的,但不要向我們訴苦……。可是我打從心底非常欽佩他。

 

他似乎受不了老師這樣一成不變、人生情節同質性又高的環境,那就難以遇見精彩的人事物。

「各位喜歡無憂無慮的池塘,但我想游到驚濤駭浪的大海看看,即使是遍體麟傷也無所謂……」他或許是這麼想的。

 

那麼,他的未來就充滿了各樣的可能性。如此也讓他覺得有重新重生的開始。

 

恰好近日我讀到日本石田裕輔的──不去會死--這本書,這日本人也是辭去還算令人羨慕的穩定職業,寧願花費七年半時間以騎單車的方式環遊世界。想起來似乎浪漫,但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可他就是想完成這樣夢想,而確實也達到了。

 

夢想人皆有之,但真正付出行動的真是少之又少。大家還是以按部就班的過日子,才會覺得安全保險幸福。

 

但人生似乎還是要有一些小小的冒險或創意或驚奇才算是有意思吧。

我祝福他,也想聽他後來遇到什麼樣的精采故事。

淺談代課老師

     淺談代課老師   ◎張繼琳 

成了正式老師,我的身分就不再是代課老師。我之所以這麼說,因為十多年前我也當過好多年的代課老師(試用教師)。我明白那種妾身未明、那種好像讓有骨氣的人覺得自己唯唯喏喏、做小伏低的感受……

 

其實也不是,應該以這樣的比喻較恰當:那時我剛加入職棒,進入小聯盟1A的球隊,非常辛苦,除了薪資微薄,每天還被操練的半死,這些都沒關係,因為我就是一心一意想擠入大聯盟。

 

所以,一般非正統師大公費生,都有過當代課老師的經驗才是。

總歸一句話:都算是苦過來的。

 

當代課老師就是要展現自己優點,要將自己當作新人看待,積極不抱怨,且熱中配合協助學校大小事,因為一群人在一起就會有比較,學校也心知肚明如果有取捨,日後該選擇誰留下。

 

教育界實在狹小,非常好打聽。比方代課教師甄選,一通電話過去查證,假使對方學校回覆我們的是不慍不火不太強調的回答,那我們就心裡有數。反之若是極力向我們推薦、背書,那就表示這位老師可以適任,沒多大問題。

 

因此,所有老師(不論正式或代課)都存在著隨時被打聽的可能。

 

有次聽同事說起,某校某老師,當代課時什麼大小麻煩事都可以做都說好,當正式老師後則是什麼事都不可以都不好。沒有知遇之恩卻令人有過河拆橋之嘆。

當然,這也是人性的一部份。

 

我很怕每年代課教師甄試,因為打從我來壯圍國中服務,我便一直與這項考試相關。在甄選的過程中,看多了自然累積一些心得。

 

有些老師準備充分,資料一大摞,讓人感覺重視(當初自己亦是如此,自然也欣賞這樣的態度)。有些就只一張紙,另外資料付之闕如,好像此工作可有可無,如此讓人感覺恐怕日後上課,或許也不會出考卷和充分備課吧。

 

有些代課老師在校活潑熱情,有些則冷漠罕見招呼。其實,一般說來,除教書外,大家著重的是好不好相處、好不好溝通、願不願意支援協助。

簡單說,如果代課結果是師生或同事間衝突不斷,又勞眾人化解,自然令人失望當初面試的信誓旦旦,言猶在耳的正面回答。

 

一年一聘的代課考試實在辛苦,可這又是大勢所趨。

為求好的表現,平時也得非常拼命、感到辛苦。

 

回到前面說的那段話:

「那時我剛加入職棒,進入小聯盟1A的球隊,非常辛苦,除了薪資微薄,每天還被操練的半死,這些都沒關係,因為我就是一心一意想擠入大聯盟。」

 

只要代課老師這麼想,即使僧多粥少仍有當上正式老師的機會,何況,很多同事也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在慢跑想到的事

 在慢跑想到的事  ◎張繼琳

我慢跑的習慣是從當兵開始,一直到現在成了習慣。

慢跑的好處是不需呼朋引伴,省事。

 

慢跑最大的好處,對我來說是,流汗。跑前我喝一大杯開水,跑完,汗流浹背、體力耗盡的錯覺,在沐浴後有讓人煥然一新,乾淨爽朗的心情。

 

既然慢跑,就是不求快。我起先放學時段在學校附近的堤防跑,但常撞遇家長,必得半途停下談學生在校情況,但中斷後再跑就少了興致。

 

堤防風景雖好,缺點是偶而風大,跑來特別費勁,你必須另出一股力量對抗,這壞了我將慢跑當作娛樂的初衷。

 

後來我選擇宜蘭體育場,時段改為晚間八點至九點,晚上跑步的人不多,據我觀察最多是在黃昏時候。從體型看,有些人運動真的是為了減肥。但讓我比較佩服的是,有許多是上了年紀的依然健步如飛,好幾次自我身旁超越。我當然可與之競逐,惟我不想破壞自己節奏,失了本意。

 

這幾年下來我已習慣PU跑道。也習慣像「黑貓中隊」在晚間「出勤」活動。

 

每隔一陣,身為老師或學生都得接受體適能測驗,這立意是好的,可以向你立即反應自己體能狀況。

 

只不過測驗結束後,大家有沒有將運動當成習慣呢?

 

我想,這不免又會淪為形式。亦即,回報數據結果,交差了事。

 

但是,需不需要這樣的形式呢?好像又得需要(如過節,如平時不談但教師節才會有人提到的尊師重道,如母親節父親節大家才特別想到父母恩重如山等等)。

 

但畢竟運動終究得看自己意願,體適能測驗只是一項提醒。

運動習慣的養成還真的是需要習慣。

表面功夫?

表面功夫?  ◎張繼琳

前陣子因為校務評鑑,學校特別要求強調打掃,很多學生反映這是表面功夫。

 

我的答覆:是表面功夫又怎樣?有客人到你家來,你都不稍為整理一下,難道要客人坐進沙發前,還要他自己將報紙髒亂收一收,自己找乾淨的地方坐嗎?

 

既然是評鑑,當然是要呈現好的部份。

 

打掃是一種禮貌。連「表面功夫」都不做,只會讓客人覺得不受尊重。

所以,是表面功夫又怎樣。

 

不過現在大家一聽到表面功夫這四個字,好像都往負面的印象看待。但深入思考,生活需不需要表面功夫?舉個例子,你不喜歡一個人或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因為是同學同事,每天見面要不要點頭打招呼,還是像個陌生人擦肩而過。這非常表面,但非常需要。否則是不是就太過冷漠。

 

因為表面功夫,使得處世應對減少尖銳或摩擦。

 

當然,表面功夫太過,則讓人覺得滑頭、圓滑、作假、迎合,八面玲瓏。好像圖謀什麼似的。

好在當老師沒有升遷制度,否則真如騎驢父子,動輒讓人無所適從。

 

我常看到某人與某人親切交談,但下一秒轉身卻對另一個人說此人如何如何可悲可恨可憐,然後旁邊的人又不得不附和點頭稱是。

 

那麼,方才前一秒的表面功夫就是,相處時少不了的,公關儀式。

我的結論:表面功夫等於公關行為。

 

注意:表面功夫,既是一種「功夫」。想學功夫的人,欲更上層樓的人,就要有累的準備。因為那也算是,你的本事。

冬日

         冬日◎張繼琳

                   有人患了絕症

                   但醫生一律輕鬆回答:

                   病情輕微 只是感冒

 

                   由冬雨製成的雪

                   靜靜鋪設墓園

                   模仿天堂 純白潔淨的模樣

 

                   那遠方的雪崩

                   是糞金龜

                   誤踢小雪球所導致……

 

                   而我家附近的民宅失火

                   消防隊始終找不出原因

                   只好歸咎

                   小孩玩火

假如羅丹到花蓮來

假如羅丹到花蓮來       ◎張繼琳

假如羅丹到花蓮來 我想他一定愛極這地方了

他肯定願意留下巨大石雕 讓情侶們

倚在他的作品背後 熱情擁吻

於是他對我說的一長串法語

我便擅自將它翻譯成:

 

「這地方到處是美麗的石頭 而石頭裡面

呼之欲出的 都藏了一位年輕奔放的卡蜜兒或

不曾中斷沉思的沉思者……

 

假如羅丹到花蓮來 我請他吃我們米食──麻糬

他疑問:「這沾了大理石粉的鵝卵石

抑或是粉撲,真的可以吃嗎?」

隨後我將帶他到海邊 看海水雕刻海岸

見識在深夜裡桌几的燈光

皆藉由花蓮 滿天星光的發電

 

假如羅丹到花蓮來

結識我們的詩人及藝術家又

酒酣耳熱於彼此好客的熱情

我們送名產給他 他回說最想得到的其實是

那空運及海運也無法載走的雕刻作品──

啊 太魯閣峽谷

    附註:羅丹(18401917)法國著名雕塑家,卡蜜兒曾是他的情人,沉思者是他著名的雕刻作品。

關於李榮春

關於李榮春    ◎張繼琳

1.

李榮春很獨特,以致於在建構、充實台灣文學時,他注定被考古而不會成為遺珠。

李榮春一生對寫作的堅持尤其令人感動,他長達五十多年的孤寂創作,那種毅力的續航耐久,超出常人甚多。他忍受各式各樣異樣歧視的眼光,背後被人戳戳指指,閒言閒語(一、沒工作:咦好手好腳為何不找個固定工作。二、終生未婚:身體是否缺陷?哎寂寞孤單的羅漢腳,可悲),一般人恐怕兩三年就受不了,他卻笑罵由人。他的忍受不如說是忍辱。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目標,人生追求的理想與意義。他勇敢。不同於火紅的黃春明,有眾人的眾星拱月跟隨,李榮春在我們宜蘭頭城住這麼久,我們卻在他過世後才發現他,讀到他的作品。

 

他的套書共十本(約28公分厚度),去年(2008)由縣府送給縣內國中各一套。我學校的圖書館早已名實存亡,遂暫擱學校教務處矮櫃上,老師們進進出出,卻鮮少有人好奇、翻閱。李榮春是誰?恐怕也只是個名字。縣府的意思很明顯,師生有必要認識縣籍老作家。但這動作縣府似乎也只是求個心安罷了:我們的贈書就等於推廣閱讀,敬了心意。

 

我數年前買的,1998年晨星出版的短篇小說烏石帆影已被納入全集。坦白說,李榮春的小說技巧並不吸引人,對我們喜歡閱讀又大量讀過中外文學的人來說,很為他的文學定位感到緊張。簡而言之,讀者,尤其資深的讀者對他平鋪直敘的故事,或許就像缺少爆破刺激的警匪影片好像少了一股視覺震撼。

但我必須說,他的小說讀來令人親切。

 

他描述的場景、故事、對話,我不陌生。不知是否同是宜蘭人的情感因素,他那鄉土情節、氛圍,好幾次將我帶回我幼年及小學時代,曾經住過的礁溪。而頭城就是臨鎮,相隔不過幾里,基本上我想我們至少應該錯肩而過,在熱鬧的廟會、或是他要我們放學小朋友過馬路要看路不要直直衝過去。有這種可能。

但有誰知道他會是作家,打扮土模土樣呢。

 

而對他小說感到親切,還必須有類似的生活經驗為底才是。否則,對住在火星的人,實在頗難體會木星的生活型態。特別是現在年輕的一輩,出生就有手機可打並視作理所當然的一代,對於那時空顯然陌生。於是,李榮春此時出土的小說,他吸引的觀眾,似乎又難與早期鄉土作家平起平坐,分庭抗禮。

不過,李榮春生前似乎也不頂在意,長途馬拉松選手怎麼會和跑一萬公尺的選手相較呢?他繼續跑,聽到背後他人的譁然掌聲,自己卻愈跑孤寂,只剩他一人。

他像種子埋進土裡,自己暗無天日開花結果,之後卻變成挖寶人的礦藏。

2.

讓我假設李榮春一天的生活,那一天的生活其實與數十年無異,只有寫作時他最清澈自在,其他時間對他而言形同浪費。他儉樸度日,需求簡單。他姪子,李鏡明醫師曾有發表文章回憶:「 四伯習慣倒頭就睡黎明即起從不賴床,在曙光微光下穿著條短褲,抖擻起精神,尋著青雲路穿越木麻防風林到海水浴場,在沿著浪滔衝擊慢跑到竹安河口。他一手握著破毛巾,赤身露體,龜山島朝霞乍露金光萬道之際,來回不倦地慢跑直到汗流浹背,然後面對浩瀚的太平洋,生氣虎虎地踢起拳腳,熱了,就衝到浪潮裡浮沈。等到我起床的時候,他已沖完了冷井水,靜靜的坐在窗邊寫稿子。我永遠記得這樣的光景:早晨的和平街,約莫9、10點的時候,一束陽光從天窗射下,空氣中的浮塵隨著光束挪移著,屋內傳來了祖母泡茶時瓷器的清脆碰撞聲,四伯父靜悄悄的書寫,興到處,獨個兒微笑著,他總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椅子旁有漿糊和剪刀,他不厭其煩的將改妥的稿子裁剪整齊,小心滿足的貼上,永遠是那麼興致,那麼充滿希望的樣子。平常時候,祖母臥久了需要翻身,她按電鈴,可是四伯正寫的入神,總是讓鈴聲一響在響,祖母生氣了罵了他是前世積欠文字債,今生來償還,才會落的這般潦倒落魄。四伯的翻身搥背,總是這般粗手粗腳的,常挨祖母的罵,和他寫作時那種細緻耐心的模樣,真是判若兩人呢!

 

請注意:「興到處,獨個兒微笑著」。這幾個字,該是李榮春最幸福的時刻。

又「他總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椅子旁有漿糊和剪刀,他不厭其煩的將改妥的稿子裁剪整齊,小心滿足的貼上,永遠是那麼興致,那麼充滿希望的樣子。」這畫面像是從事剪紙手工業似的,十分具有藝術性。

然而他一旦離開寫作,短暫外出,打零工或做粗活,面對的是他母親所說的潦倒落魄。

恐怕不獨他母親,連街坊鄰居也接受、贊成這樣說法吧。

「普遍正常」的人生過程是:學生時代、服役、穩定工作、結婚生子、不要遇上挫折、退休然後老死……

 

我在歪仔歪詩刊第一期編輯報告即若有若無地提及,希望詩刊須具備「李榮春精神」。雖然我頂不習慣這樣形容,但這一定比所謂宜蘭精神、苗栗精神、高雄精神、桃園精神、嘉義精神、新竹精神等等地方精神綜合攪拌而成的抽象台灣精神,來的,具體且感人。

3.

如果沒有李鏡明醫師蒐集整理(李榮春的姪子)、彭瑞金教授的引介,李榮春必定被人淹沒遺忘。那十五公斤的創作原稿,也肯定被親人丟棄回收,永不見天日。

畢竟台灣提供這樣遺憾例子太多。對文化或古物保存觀念尤其淺薄。否則,李榮春生前至少還能獲得一些尊重與份量。至少我認為,當家族或鄰里親戚因爭端僵持不下,他該是評理和擺平紛爭的重要角色,也不會知音難覓,就我所知知音知己就寥寥可數只有游藤、陳有仁等人。特別是陳有仁,莫逆與忘年交,除了欣賞他外還從旁協助鼓勵。兩人都出自鄉下人的老實天真,對當時社會的險惡與壓制有時渾不知覺、險遭厄運。

李榮春曾遭警總約談,以他年輕在中國的經歷,在那年代算是見過世面的。他可以選擇知識份子的反抗,但沒有。不是他被嚇破膽,他其實明白識時務是當時唯一能做的事。

 

各位只要想想他1946年從大陸返台,兩只皮箱帶回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寫作資料及書冊,接下來做的又是讓人百思不解的寫作痴漢,他可不會一時情緒失控與威權對幹而誤了他的文學使命。他太沉的住氣了,只要看他一生對文學創作的堅持即是明證。

 

4.

當然,地方政府舉辦李榮春相關活動是有的,可也恰如他生前文章多半只在蘭陽會刊發表一樣,知道的人並不多。這又蠻吻合他生前風格。

我的記憶,好像台灣的文學雜誌還沒有以李榮春當作封面,或規劃以他為主題的特別單元。更不用說紀錄片或一小時的電視介紹。

我記得一位作家說過,要我們注意你,倒不如看你的作品,「請以作品來說服我」。

李榮春的作品沒辦法說服讀者舉牌亮燈嗎?像歌唱比賽,評審淘汰參賽者的講評:「你的故事很感人,我也能感受你的努力,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你的音準、包括對歌詞的了解、情感的融入都不夠打動我,所以我們討論的結果是,很抱歉……

 

且不論站在這樣類似說法的讀者有多少,我識淺的講,主辦者對行銷或包裝李榮春的概念,確實不夠令人滿意。不夠到我幾乎想說,要不然請李榮春設籍到台南

好了,他們對文化,相對我們,有較好的規劃執行

誰能否認媒體的力量,電影「海角七號」即為實例,一半情節內容,一半媒體的推波助瀾。那推波助瀾的力量,終於使得我們與人談話,必須看過電影才有辦法加入話題。

學術方面的評論暫且擱下,身為教育人員,我認為李榮春是有資格且應該被炒作的,畢竟他的精神性,當作教材一點都不為過。

相信家長或師長都曾激勵小孩做事要堅持,不要半途而廢虎頭蛇尾。

諷刺的是真實案例一旦出現,矛盾的是,我相信會有人選擇避開李榮春,質疑他這樣堅持是否有必要,因為這不符合循規蹈矩的故事,聽聽可以,千萬不要學。其關鍵就在他幾乎不事生產,遂警告大家總之文學藝術不能當飯吃。

我想說的是,生命最平板、單調的,往往也是循規蹈矩的人。

循規蹈矩的人欣賞的人,自然也是循規蹈矩。

容或有例外。不多。

5.

坦白說,我還沒對李榮春研究透徹即妄自書寫感想,讀者諸君權且當作是我酒後的胡言亂語吧。

 

哎,李榮春太像一條遠離鯨群的魚。

最後卻被當成了水怪。

 

                                                                                           /2009.2

你知道李榮春嗎?

 

你知道李榮春嗎?     ◎張繼琳

             

我凝視頭城和平街騎樓牆壁上的黑白老照片,那中年男子一直站我身旁叨叨絮絮,充滿無奈與憤怒:「一聽說政府有意規劃成古蹟,你看的這間房子老早就拆掉了啦……。」難怪我一路走來對那間精緻老屋沒印象,中年男子繼續他的無奈與憤怒:「真不知道立法委員在做什麼……,古蹟不是這樣搞的,在歐洲你家被認定為古蹟,政府會花更多錢保存你的房子,或者讓一塊地,以地易地換地,絕不會讓屋主吃虧,哪像我們什麼也沒獲得好處。廟也一樣,竟拆剝舊的貼上瓷磚,沒文化觀念,在巴黎……

我疑問:「你是頭城文史工作者?」

他搖頭不是:「我是貿易商,從小就住這附近」。

「對不起,那請教你聽過李榮春嗎?」

 

這已是沿途我隨機而問的好幾個人了,李榮春住過最久的短短的和平街,依然沒人認識李榮春。

他們的表情總是顯得困惑:李榮春是誰啊。無論我們如何描述他的生平,他是寫小說的老作家啊他姪子就是在羅東執業的李鏡明醫師啊……。他們面對我們突然的話題,臉上好像寫著,咦真有你所說的這號人物嗎?

不甘心,我還問路旁坐著的老婆婆,想她這把年紀該聽過李榮春吧。

答案仍是沒有。

我突然想到作家李潼在李榮春生前僅剩的半個月採訪攝影,他非常訝異,居然沒有一個鄉人和他打招呼。

 

2009131(大年初六),詩社數人走訪和平街,距離老作家逝世已十五年。真的太過巧合,事後我查閱資料,李榮春正是十五年前1994131逝世的。

我心中滿是感慨。

 

和平街,新舊建築在此互看不順眼。

零零落落的新,和跼促不安彷彿隨時倒塌的舊。

新的不好看,舊的也不完整。

這條和平街,是新的想趕走舊的,舊的又想賴著不走的風貌。

 

我們步行,有廟會活動的熱鬧穿插其間。他曾經工作的腳踏車店幾度易主,現在已成為美髮店,絲毫感覺不出痕跡。天主教堂很怪異,正面貼上格格不入的瓷磚。經慶元宮、農漁之家,吃附近一家沒店名卻很知名的肉羹麵,等候甚久。餐畢,驅車前往我們都感到興趣的仙公廟。由於李榮春寫到幼年玩伴呂炎嶽當廟公的遭遇,以及兩人的確曾經在此披荊斬棘計畫種竹子和何首烏,這短篇深獲詩友喜歡,特別是兩老人之間偶而孩子氣般的對話。在鄉人眼光中,他們是精神不正常的「怪人」,但他們就如小說寫的,抱著天真的希望,天真的快樂,彼此互相鼓舞。位處拔雅林山頂的仙公廟,面朝龜山島,波瀾壯闊,即使當日海面浮著稀薄霧氣,龜山島的碼頭堤岸亦清晰可見。

廟的周遭已無荒蕪景象,草地被修整過,有些成了菜園。我暗想李榮春曾在這裡勞動除草,這恐怕都是他和廟公呂炎嶽的功勞吧。

「阿伯,你知道李榮春嗎?」我問新廟公,他慈祥微笑,沒聽過。

 

那你知道或聽過李榮春嗎?

                                                              ─2009.2